【Irendy / WenRene】 我們不說離別《三》

「孫老師！妳今天晚上有時間嗎？」坐在孫承歡附近的男老師忽然開口，正在收拾自己背包的孫承歡一頓，還沒來得及回答眼前便被黑影壟罩，「抱歉今天我有事情必須和孫老師談談，改天請早。」說完，裴柱現開玩笑地挑起眉，惹得那男老師只能笑笑帶過。


然而，孫承歡習慣性彎起的嘴角卻逕自開始變得僵硬，望著裴柱現筆直的背影恍惚間就又要落入那些回憶。



「和我吃晚飯，好嗎？」轉過身，裴柱現小心翼翼的神情終是讓孫承歡心頭一軟，本想脫口而出的拒絕硬生生吞回，「我知道了，我先回家換套衣服。」仍是答應這場顯然是要挽留她的邀約，孫承歡就是沒能在這種時候狠下心腸。


對裴柱現她從來都沒有辦法拒絕，能做的一直都是逃避還有逃避。


「我、我去妳家等妳！」以為孫承歡會拐著彎婉拒掉的裴柱現一怔，反應過來後便是一陣陣狂喜。


只不過孫承歡皺起的眉間堆滿不情願，這才讓裴柱現回過神，驚覺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記起這並不是兩廂情願的相互愛慕，而是孫承歡已潛逃多年的追逐。


一直在對面看著的姜澀琪沒有動作，卻是不停地盯著兩人看，深知對方正在擔心的孫承歡忍不住笑起來，「放心吧。」簡短的三個字充滿對姜澀琪的感謝，離開不到幾步的裴柱現腳步變得有些遲緩。


「裴老師再見！」辦公室外傳來一聲大叫，裴柱現立刻聽出是自己學生，轉過頭本想回應卻正巧對上孫承歡和姜澀琪相視而笑的畫面。


她知道孫承歡對於姜澀琪一點其餘能夠發展的感情都沒有，而姜澀琪眼中充斥著的也不過是乾淨的關心罷了，裴柱現全都明瞭也看得出來，只是眼眸裡的光芒仍黯淡下來。


「要我送妳回去嗎？」姜澀琪看著孫承歡已經將最後一本作業收進包裡，旋即起身伸出手想接過對方手上的重物，「好了好了，我不用妳擔心，趕緊回去吧妳。」孫承歡無可奈何地微微歪過頭，看著姜澀琪有些傻氣的笑臉，忍不住伸手拍拍她。


「那我回去了哦，有事情隨時打給我！」像是擔心孫承歡會被路上壞人拐走似的，姜澀琪特別認真的叮嚀著距離成年已經過了非常久的孫承歡。


幾乎是下意識的揚起燦爛笑臉，孫承歡點點頭，「路上小心。」


心間忽然被滿滿酸意填滿，裴柱現本想走回位置上的腳步一轉，又回到孫承歡身邊。


「我送妳回去，可以嗎？」裴柱現承認，她就是幼稚的想要做出一個比較，是輸是贏都不重要，她想聽見孫承歡親口說出答案，即使這不過是個無趣至極的奇怪較勁。


姜澀琪剛想往外邁的步伐也立刻停住，眼神中開始堆積起怒氣，「裴主任妳……」她就是不懂，到底裴柱現為何要一而再的過來招惹孫承歡，對於她，姜澀琪的好感能有多低就有多低。


「好，麻煩主任了。」然而，孫承歡一句話瞬間止住裴柱現和姜澀琪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兩人同時詫異的回過頭，「快回去吧，我正好想到一件事情必須和主任說明。」得體而善意的微笑解救了詭異的場面，裴柱現相信沒有人比她更懂這是孫承歡的體貼。


不讓好友難堪，也不讓自己難以做人，即使不想再和她有半分接觸仍是如此。


「我已經可以走了，主任呢？」不想讓兩人還有過多接觸，孫承歡轉過身面對裴柱現，平淡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緒。


輕輕抿起唇，裴柱現只好乖乖拎起自己的包跟著孫承歡走。


直到自己將孫承歡帶到車前為她開門時，才發現孫承歡嘴角的笑意早已消失，一直站在原地安靜看著裴柱現。


「有什麼話我們現在說不行嗎？」孫承歡的手微微顫抖，目光恰巧避過裴柱現開始染上難受的眼眸。


「為什麼要這麼害怕我？」從來就不打算隱藏些什麼，裴柱現死死克制住自己想擁抱孫承歡的衝動。


「問這個能夠改變什麼？」深深吸一口氣，孫承歡瞇起的眼像是在控訴裴柱現現在的所言有多不公，「從一開始我說得不夠清楚？還是我說的從來都沒有被聽進去過？」一連幾個問題通通都讓裴柱現措手不及，慌張的伸手想拉住似乎就要離她越來越遠的孫承歡。


孫承歡僅僅是偏過頭，看著裴柱現想拉住她的手沒有閃避卻一絲反應也不曾有。


有些艱難的收回手，裴柱現微微張著嘴想說的話最終一句都沒能說出來，「抱歉。」她要說的其實不是這個，真的不是這個。


「地點等等用簡訊發給我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孫承歡一頓，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輕聲說著，「開車小心。」


裴柱現一怔，低下頭淺淺的嗯一聲作為回應，卻是不敢再對上孫承歡視線。


裴柱現總是記得的，在過往與孫承歡初識的回憶裡，她的眼神總是帶著點點羞怯卻又閃著對裴柱現無比喜愛的光芒，亮得彷如能夠讓裴柱現終其一生都只願看著她的眼。


她和孫承歡在公車站相識，甚至糊里糊塗說出每天陪她一起一大早搭公車這種話，要知道她對於起床這件事情能拖多晚就多晚──她是說如果當天她的手機鬧鐘沒被她一個順手滑掉的話。


「學姐，妳是讀什麼的？」在裴柱現不合常理提早起床準時到達公車站第十五天，孫承歡總算自己親口開了個話題，如果不是因為這班公車太愛急煞車，裴柱現都要覺得孫承歡臉上的表情搭配緊抓欄杆的動作根本是在害怕她。


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裴柱現刻意往前站近一步，「妳的直屬跟我很熟還同班，妳覺得？」她知道孫承歡聰明也知道孫承歡反應過人，她是說至少她從孫承歡直屬那兒聽到的是這樣，但到底眼前一張小臉發著愣的孫承歡是怎麼回事？


「恍神的話會被司機甩出去哦承歡。」拍拍她的腦袋，裴柱現嘴角角度抑制不住的上揚。


「哦……所以學姐是跟我讀一樣的？」不確定的歪著頭給出答案，如果不是因為親眼看過孫承歡在面對教授發問時迅速給出標準答案，裴柱現都要懷疑孫承歡是不是天生就這樣遲鈍。


雖然這樣很可愛，裴柱現邊想著就又伸出手摸摸孫承歡腦袋，「妳到底怎麼能夠這麼可愛的？」沒能把心裡話給憋住，裴柱現乾脆笑出聲來，雙手揉上孫承歡雙頰。


於是，孫承歡的耳根和臉龐一點骨氣都沒有的全數泛紅，被弄得嘟起嘴的孫承歡連話也不能回，只好任由裴柱現繼續玩弄她的臉頰。


「對了，妳明天晚上有沒有空？我家的人要來看我讓我多帶幾個朋友回家，可是她們都沒空，來陪我嘛承歡？」連裴柱現都不知道怎麼會讓聲音染上撒嬌的感覺，說完連她自己臉都微微開始發燙。


「可是、可是我不認識……」不認識裴柱現的父母更不認識可能會去的朋友，對於孫承歡而言，她並不害怕認識其他人，但她害怕的是那都是裴柱現親近的人啊！


「只有一個從小時候認識的鄰居妹妹，然後就只有我父母跟我親生妹妹！他們都不難相處的！」裴柱現眼見眼前孫承歡猶豫著是不是該拒絕的模樣，立刻雙手合十拜託，不顧公車正好行駛到車潮擁擠司機急煞頻率最高的地段，「我去就是了，學姐好好抓著旁邊啊！」又急又怕的趕緊答應，孫承歡可不想又看見一次從尾滾到頭的事件，如果主角變成裴柱現的話。


「就知道承歡最好啦！」為表達感謝，裴柱現又更靠近孫承歡一點，笑得格外燦爛。


孫承歡面紅耳赤，她明明記得同班的姜澀琪好幾次都說過裴柱現是個相當冷冰的女孩子，即使滿面笑容也只能讓人感覺到距離。


可是每次孫承歡只要在校園看見裴柱現，她臉上的笑容都帶著淡淡的溫柔；更別提在公車上，裴柱現孩子氣的不得了，上次還因為發現孫承歡手上有長期練吉他而起的繭，每天都堅持要拉著孫承歡的手摸個不停說是感覺特別安全。


「不過，妳到底什麼時候要喊我柱現姐姐？」話鋒一轉，回到之前裴柱現一直希望聽見的稱呼問題，臉上表情又變得委屈。


「喊學姐也可以的啊。」對於孫承歡來說，她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喊出裴柱現的名字就是害羞，她曾經也跟著其他人一起喊她Irene姐姐，卻被她毫不猶豫的反駁說是太疏遠了。


皺起眉，裴柱現一聲不吭的緊盯著孫承歡看，「學姐……」孫承歡對於裴柱現從來就沒有辦法，不管是撒嬌還是委屈甚至只是皺眉，她都會瞬間屈服。


「總不能讓我爸媽覺得妳跟我不熟是被我強迫來的啊承歡？」並沒有多想，可語尾的承歡兩字被刻意拖長，裴柱現沒發現自己幾乎無時無刻都在對孫承歡撒嬌。


呼吸一滯，孫承歡覺得自己所有血液一定全都衝上腦袋，「柱現姐姐……？」放輕音量，孫承歡印象中誰也沒有在校園中這樣喊過裴柱現。


衡量好距離，裴柱現微微前傾，將完全無法停止笑容的臉清楚地讓孫承歡看見，「再說一次？我聽不見。」


「柱、柱現姐姐。」當裴柱現的笑容就近在眼前時，孫承歡腦袋已經沒有任何功能可言，只得怔怔地再次重複。


這一次，裴柱現聽得再清楚不過，又往前一步，趁著紅燈煞車的瞬間，抱上孫承歡，「以後就這麼叫了，不許叫回去學姐還是Irene姐姐。」


車上站立的人被煞車弄得重心不穩有些東倒西歪，抱怨聲漸起的人群裡，只有被裴柱現護在懷裡的孫承歡，別說是一句話，她連到底發生什麼都不清楚，只有心跳急速的頻率清楚地傳達到她耳邊。


孫承歡想，這之後只要她還能被這樣的溫度包圍，要她做出什麼她都願意，即使是她從小到大都不願意做的事情也可以。


「真好，承歡真好。」


落在孫承歡耳旁的，關於裴柱現不知道究竟從何而來的低聲呢喃，逼得孫承歡竟險些就要伸出手回抱。


直到燈號轉綠，裴柱現也及時退開，留下有些失落的孫承歡低著頭不敢面對她。



　　　───“或許所有的溫暖都有時限性，那麼，她放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