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endy / WenRene】 我們不說離別《四》

裴柱現喜歡的對象是個相當優秀的女孩子，就和裴柱現一樣的優秀。


有些出神地望著送自己回家，和平時的淡然不同正興致高昂談論著另一個女孩子的裴柱現，孫承歡竟有些意外的想笑，上揚的嘴角正拚命阻止心間滿溢而出的難受。



「學姐真的很喜歡那個人啊！」輕快帶點調侃的語氣讓裴柱現有些害羞的伸出手拍了孫承歡手臂一下，接著習慣性挽上她的手，「當然啦，因為她真的很好嘛。」有別於平日的模樣，裴柱現每每提起那人眼裡滿是柔情，逼得孫承歡幾乎就要緊緊握住拳頭才能笑著。


或許不過是孫承歡想得過於天真，一不小心以為裴柱現有那麼點可能會喜歡上自己，將裴柱現對她展示的友好都當成好感表達；像她這樣子的人並不適合被裴柱現喜歡上，就算是想像都過於奢侈──畢竟裴柱現一談起對方，就連自己喊她學姐都沒有再糾正。


孫承歡深吸一口氣，讓不停上湧的苦澀能夠得到暫緩，「那……希望學姐告白成功？」語調微微顫抖，若不是嘴角仍上揚得燦爛，孫承歡忍不住覺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


「其實、其實我已經和她在一起了，承歡妳千萬不要和秀英說，她一定會埋怨我沒先和她講的！」裴柱現此時此刻突然變得孩子氣，再沒有過往的半點沉著冷靜，孫承歡忽然意識到，她的喜歡或許自此後只能夠永遠埋在她心間。


即使是裴柱現從小認識的朴秀英都還來不及知道，可孫承歡卻優先於她先分享了裴柱現的幸福。


打從一開始就不該靠近裴柱現的，更不應該先一步把真心全部交付，孫承歡每呼吸一次就能感覺到更深的痛楚，她在懵懂間明白喜歡一個人付出的風險代價高得讓她負荷不起。


「對了學姐，我突然想到我下禮拜有事情要忙，可能暫時都不搭那班公車了。」試圖用最簡單的方法遠離裴柱現的溫暖，孫承歡想不出比逃離更簡單的辦法。


裴柱現一怔，立即停下腳步困惑地望著孫承歡，「什麼事情？」


「家裡頭的一些小事情而已。」忍住慌亂的情緒，孫承歡努力逼迫自己看向裴柱現的眼，害怕對方察覺自己的謊言。


「那我等妳，如果要早坐一班或是其他方式也行，不然我騎腳踏車載妳吧？」又更加靠近孫承歡一點，裴柱現語氣裡的堅持過於明顯，連她都未曾發覺。


這下，孫承歡變得更加不知所措，「學姐不用這麼麻煩的，而且也應該多花點時間陪陪那個人不是嗎？」怎麼聽都言不由衷，可孫承歡卻無比希望裴柱現能夠不要再這樣下去。


不要再靠近她了，不要再讓她更加難受了，不要……讓她更喜歡裴柱現。


「讓妳直接喊我柱現姐姐為什麼又叫我學姐？」裴柱現帶著一些賭氣模樣盯著孫承歡看，甚至有些委屈的開口，「而且我也想和妳多相處點啊，在學校我們又不常見面。」


妳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妳？孫承歡險些就要吼出心裡頭的話，臉上卻仍然維持著歉然的笑臉。


「告訴我妳家在哪裡吧？我去載妳。」將手輕輕往下，拉住孫承歡的手掌，裴柱現仍是一貫溫柔的笑著，「不要因為這樣就覺得會給我帶來困擾，答應我好嗎？」像是有著催眠效果般，孫承歡下意識的點點頭。


裴柱現有分寸的，其實孫承歡都知道也明白。


裴柱現會掌握好所有的界線，給她鼓勵給她安慰甚至給她擁抱，卻從來就不代表什麼，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把事情想得太過理想化。


「對了，承歡不是會做餅乾嗎？能不能教教我？」看著孫承歡點頭後裴柱現瞬間就又放鬆起來，更加親密的挽著孫承歡並肩而行。


被裴柱現挽著的手縮在口袋裡緊緊抓住外套，「好啊，柱現姐姐想學什麼？」孫承歡忍不住開始幻想，那個人是不是也會這樣親暱的喊著裴柱現，又或者那個人甚至會在撒嬌時輕輕喊著柱現。


「我先去問問她喜歡吃些什麼，然後承歡再教我。」靦腆地笑著，裴柱現眼角沾染著滿滿的幸福感，孫承歡明知那都不是因為她，卻反反覆覆的凝視著一刻也捨不得移開。


裴柱現就算不會屬於她，也依然會是她心上的一塊寶。


她逃不掉的，她注定就這樣看著裴柱現無法輕易逃離，孫承歡自己一個人想著。


「姐姐，妳一定要好好對待她啊。」孫承歡看見裴柱現為她這句話認真的點頭，接著就又綻放起笑容。


從那之後，孫承歡固定每個早晨都在家門口看見騎著腳踏車等待她的裴柱現，分明和孫承歡家就是反方向的裴柱現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怨言，甚至偶爾還會讓孫承歡靠著她的後背補眠保證她絕不會摔下她；而偶爾，真的不過是偶爾，裴柱現會拿著自己做的早餐問問孫承歡這樣好不好吃，直到孫承歡點頭稱讚就會心滿意足的笑起來，然後告訴孫承歡，她很怕做不好那個人會不喜歡。


於是在這些日子裡，孫承歡記住裴柱現的那個她胃不好卻總是喜歡挑食，也記住那個她笑起來嘴角附近會有可愛的酒窩，更記住那個她的生日甚至是其他的紀念日。


也因為裴柱現，孫承歡和朴秀英反而成為朋友，對於朴秀英孫承歡向來都十分羨慕──有話直說，一點話都藏不住的直腸子。


「姐姐，妳臉上表情看起來很難過哦。」難得和朴秀英約出來一趟，孫承歡邊挖著冰淇淋邊發著呆，卻被朴秀英一句話給拉回來，「哪裡看出來的？」開著玩笑試圖引開朴秀英的注意力，卻忘記對方遠比自己想像更加心思細膩。


「因為Irene姐姐去約會了吧。」無所謂的舀起一口冰，朴秀英對於櫻桃口味的冰淇淋還是有些不適應。


被戳上心事的孫承歡只能支支吾吾的想反駁，卻被朴秀英用湯匙指著，「很明顯的吧？姐姐真的很喜歡Irene姐姐呢。」朴秀英早已經知道裴柱現有交往對象，也老早就看出孫承歡喜歡裴柱現。


應該說，從第一次裴柱現帶著孫承歡回家，而孫承歡手足無措緊緊跟著裴柱現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很糟糕對吧，會給姐姐帶來困擾的。」像是在喃喃自語，卻是在向朴秀英坦承自己的脆弱，孫承歡也不明白她為何如此相信著朴秀英。


「挺糟糕的，不過我知道是Irene姐姐一直留著姐姐不放就是，大部分錯還是要歸在她身上的。」清楚知道孫承歡有事就想當鴕鳥，特別是有關感情問題的時候，就把自己埋進自己的小世界什麼都不面對的個性，朴秀英只能無奈的聳肩，「就順其自然囉。」


就算是從小時候就認識裴柱現，朴秀英也不能完全理解裴柱現這樣做的理由，孫承歡喜歡裴柱現這樣的事情任誰都看得出來不是嗎？更何況還是被喜歡的當事人。


「我這樣很不好的吧？明明就應該離姐姐遠一點的？」孫承歡望著自己碗裡開始融化的冰淇淋，眼中再沒有一絲光芒。


朴秀英忍不住嘆了口氣，「不要總是找理由想把錯全部歸到自己身上啊姐姐。」對於孫承歡這樣的性格她從來只有無奈還有不捨。


孫承歡抬起頭，揚起略帶自嘲的微笑，一句話也沒有回應。


「這樣吧，不如姐姐要是想拒絕又拒絕不了的話，就通通都推到我身上，可以嗎？」不想再看孫承歡這個模樣，朴秀英難得的多管閒事起來。


搖搖頭，孫承歡仍是一不吭。


朴秀英是真的以為裴柱現也喜歡孫承歡的。


怕生又討厭和不認識的人說話的裴柱現卻在第一天遇見孫承歡後，便不停的在電話聊天或是對話中頻繁提起孫承歡；是個不擅長早起又喜歡待在家裡頭的人卻為了帶孫承歡熟悉附近環境，一次一次早起陪她搭公車甚至出遊，儘管朴秀英很早前就知道裴柱現有個喜歡的對象，卻忍不住想著或許孫承歡才是裴柱現真正想在一起的人。


然而朴秀英等到的卻是裴柱現說她和另一個人交往了。


朴秀英差點就要在電話中對裴柱現破口大罵，她才不相信她完完全全不知道孫承歡的感情，這種行為簡直糟糕透頂。


「姐姐。」想說的話梗在喉頭，朴秀英忽然覺得嘴裡的冰淇淋和孫承歡的感情一樣，帶著甜意的同時卻伴隨著無盡的酸意還有冰涼。


「說不定，到最後我也會捨不得討厭她這樣的。」孫承歡努力的撐起笑容，眼角卻微微泛著淚光，「是我太不爭氣。」


後來的朴秀英會想，如果當時她能夠再長大些或者再更敏銳些就好了，或許她就不會在孫承歡說完這句話只能沉默；而是會起身給孫承歡一個擁抱，然後用著認真的語氣告訴孫承歡，絕對、絕對不要因為這樣子就覺得全是自己的錯。


孫承歡和朴秀英道別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四處走著，她不想就這樣回去。


然而，當她在街角那間她曾經帶著裴柱現去過，告訴她那是她自己私藏的咖啡廳看見裴柱現時，孫承歡想閉起眼假裝一切都不存在。


她應該更早認清，沒有任何東西該屬於自己。


街角的咖啡廳再隱密都會被發現，親暱的稱呼也並非一人的專屬，就和裴柱現一樣，都不是她的。



　　　───“只靠著一點自我安慰的溫暖，也足以讓她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