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endy / WenRene】 我們不說離別《九》

姜澀琪的表情並不好看。


至少是孫承歡認識她以來，比起在裴柱現面前挺身而出保護她時都更難看──帶著滿滿不解和委屈，甚至出現責怪。


手上還拿著孫承歡的包，裴柱現剛想撒嬌勾住的小拇指也沒有放，氣氛能有多僵硬就有多僵硬；裴柱現有種自己反而才是孫承歡和姜澀琪兩人間的第三者的感覺，本還撐著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



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孫承歡始終是姜澀琪捧在手心裡頭珍惜的人。


「先回家，我等等回去再傳訊息告訴姐姐好嗎？」側過頭晃晃被裴柱現勾住的小指，孫承歡臉上盡是裴柱現未曾見過的堅定，彷彿等等要接受姜澀琪當面質問的並不是她一樣。


裴柱現低下頭輕輕的嗯了一聲，本想把孫承歡的包還給她，卻被孫承歡給攔住，只從中抽出手機；對於裴柱現而言她清楚明白，這是孫承歡要讓自己安心的暗示，逼得她在這種時候竟有點想哭。


「要一起找個地方聊聊嗎？澀琪。」孫承歡不躲不避，她深知打從她開始等待的那刻開始姜澀琪就無比討厭著裴柱現，如今她真的就要回頭，她沒有理由不去和姜澀琪好好談一場。


她愧疚於這些年姜澀琪對她的不捨和保護，只是，她就是喜歡裴柱現，這是怎麼樣都不能自欺的事實。


裴柱現眼睜睜看著姜澀琪一把拉過孫承歡就往外走，剛想說話才發覺自己喉頭像是被熱鐵狠狠灼傷，張口便是一陣疼痛；孫承歡可以原諒她，可孫承歡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足夠理由去厭惡她。


自己就像是被孫承歡的整個生活圈給隔絕。


被留在原地的裴柱現顯得無措，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夠這樣脆弱，彷彿只要孫承歡一離去腦裡思緒隨時就能夠分崩離析。


而被拉到車上的孫承歡頗為無奈的看著和自己並肩坐在後座，卻不發一語滿臉陰沉的姜澀琪，想開口說的話最終也淪為一聲嘆息，「對不起。」或許只有孫承歡一人才能夠全然明白，姜澀琪這樣的失望和憤怒是為何，自從她離開後仍然時不時刻意給裴柱現留下線索，她就知道姜澀琪有多麼害怕裴柱現又一次出現。


說到底，大抵她才是計畫了讓裴柱現回到她身邊的人也不一定。


「妳真的就這麼喜歡她？她明明當初想腳踏兩條船！」姜澀琪看著孫承歡的苦笑更覺得不滿，睜大眼睛像是要逼著孫承歡贊同她的說法。


深深吸口氣，孫承歡眼神在想起裴柱現時變得柔軟，「可是她追我追到這裡了，不是嗎？」


「承歡！」就要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姜澀琪只能側過頭用力盯著孫承歡看，想把自己心中所有不滿都讓孫承歡知道。


「我知道妳懷疑我不過是心軟，可是澀琪，我喜歡她太久了，久得讓我怎麼樣都捨不得離她太遠，大概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真正的討厭過她。」略為停頓後，孫承歡眼裡的眷戀更甚，「關於她不論是好是壞我都願意接受，即使她曾經那樣荒唐。」


被孫承歡的話給徹底駁回原本過於激動的情緒，姜澀琪稍稍冷靜下來後變得格外認真，「可是承歡，妳不能保證她不會重蹈覆轍。」想盡辦法勸說著孫承歡，姜澀琪不管怎麼樣都無比擔心著她。


「沒事的，我相信她。」孫承歡伸出手拉著姜澀琪的手掌輕輕搖晃，「而且就算受傷了我還有妳嘛。」像是撒嬌一樣的語氣讓姜澀琪一下子就沒了脾氣，只能無可奈何的縮起身子看著孫承歡。


「不過，我應該會被秀英暗地報復。」話鋒一轉立刻回到姜澀琪身上，孫承歡笑容裡帶了點點玩笑意味，逼得姜澀琪耳根瞬間紅起，「不會的。」只要一提起朴秀英那小孩姜澀琪每次都能被狠狠噎住。


「嗯？這就開始袒護了嗎？」揚起眉，孫承歡打趣著幾乎整張臉都要紅透的姜澀琪。


「快點回去找那個學姐啦！」姜澀琪徹底投降，揮著雙手想趕緊把眼前只想逗弄自己的人趕走。


只是，孫承歡反而忽然微微歛下嘴角的笑意，堅定的望向姜澀琪，「這一次真的是最後，如果柱現姐姐再閃躲，我就會徹底離開她。」說完，孫承歡神色裡帶上幾分毅然，緊握住姜澀琪的手心力度像在表達她做出這決定是多麼認真。


知道孫承歡不會輕易說出這樣的話，姜澀琪點點頭，當作一種默許。


「謝謝妳，真的謝謝妳了澀琪。」傾身向前抱住姜澀琪，孫承歡知道，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懷抱在陪伴著她。


「好了啦，再這樣下去妳什麼時候才要和學姐吃飯？」姜澀琪拍拍孫承歡的背，順帶偷偷揉亂對方的頭髮。


或許她對孫承歡的縱容程度，只比朴秀英少那麼點而已。


本想讓姜澀琪直接載回家的孫承歡在經過超市前讓她停車，又說了幾句話送走姜澀琪後這才拿出手機，撥出裴柱現號碼時笑得格外心滿意足。


「承歡？」裴柱現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像是在害怕孫承歡是不是會因為這場談話而改變心意。


「我在家附近的超市，姐姐要來陪我逛嗎？」沒有正面給予裴柱現任何安撫，可孫承歡的語氣卻柔和得足以將裴柱現所有不安撫平，「今天不要吃外面，太麻煩了。」其實不過是藉口，家裡頭的冰箱分明還有菜，說穿不過就是孫承歡想和裴柱現逛逛超市而已。


另一頭的裴柱現似乎是愣住，過幾秒後才匆忙的說好，掛斷前孫承歡還聽見她拿了外套匆忙奔走的雜音。


孫承歡一點都不介意由她先主動，反正最後裴柱現欠著她的始終是那句告白；與此同時她也深深明白，她必須先讓裴柱現把那些奇奇怪怪多得讓人有些無可奈何的罪惡感給去除，不然她這輩子大概怎麼樣也等不到裴柱現鼓起勇氣站到她面前。


不管兜過多少圈子，只要裴柱現最終會在孫承歡身邊就足夠。


孫承歡住的大樓離超市不過三分鐘的距離，裴柱現急忙趕到的時候發現孫承歡像是早已看見她，靠在路燈下微笑著看她，等她走近的時候懷抱被孫承歡突然的靠近而填滿，弄得裴柱現只能手足無措。


「承、承歡？」猶豫著該不該回抱，裴柱現雙手可笑地逗留在空中。


「沒事，我有點累頭也有點暈，就當作我生病讓我靠一下吧柱現姐姐。」裴柱現清楚分辨出孫承歡這是脆弱而非單純撒嬌，不需再多加思考便伸手環住她，心疼的不停來回撫摸著她的背。


在雙方意識都清楚的情況下，這大概算是這幾年以來最正式的一次擁抱。


「怎麼辦……我是不是真的很反覆很糟糕？剛開始的時候說要姐姐離我越遠越好，可是我怎麼能夠這麼喜歡姐姐？」大抵是裴柱現懷裡的溫度過於暖和，孫承歡沒能忍住就輕聲說著自己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才剛說完，孫承歡就發現抱著自己的力度越來越重，甚至被迫微微墊起腳尖。


裴柱現的眼淚順著孫承歡的肌膚流入衣物裡，意識到自己在乎的人正在哭泣，孫承歡開始慌亂；她只能急促地拍打裴柱現的後背要她別哭，才想要開口安慰，聽見的卻是裴柱現不停在道歉。


她說，對不起，我也好喜歡妳。


她說，對不起，我一直說著我喜歡妳可是我又一直在讓妳難過。


她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被裴柱現斷斷續續帶著哽咽的道歉給逼得也要跟著落淚，孫承歡仰起頭努力讓自己穩住過於激動的情緒。


「從今之後，可以只有我一個人在姐姐身邊嗎？」帶著滿滿溫柔像是在呵護手心裡的寶貝，孫承歡被抱得死緊卻沒有半分掙扎。


裴柱現顫抖著點頭的瞬間，孫承歡幾乎就要跟著哭出聲音來。


記憶裡頭的裴柱現，總是冷靜而自持，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情況下也從來不肯展露自己最弱小的模樣；可此時此刻哭得像個孩子只懂得抱住自己，什麼都不再顧忌也不再徘徊不定的，才是只屬於孫承歡一人的裴柱現。


孫承歡想，幸好裴柱現從未選擇過放棄。


她深知每個裴柱現幾乎就要找到她，卻又被她刻意躲開後的無力和絕望有多濃烈，她卻還是一路上固執著不停的在相遇前就選擇離別；可是幸好、幸好裴柱現仍是用盡力氣走到她能看見的地方。


聽著裴柱現的哽咽聲音，孫承歡被懸放多年的心終於落地。


「姐姐，妳還欠我一個告白。」



　　　───“我們，再也不用拐彎繞圈子了對嗎？”